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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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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

被掐紅的手如破履般甩到一邊,沈煜怔了一下,擡眸看向楚楚。

楚楚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,心臟砰砰砰跳,直到看見眼前的沈煜疲憊擔憂,並沒有夢中那般猙獰詭異的笑容,才緩緩放下心來。

可一想到這人在壽康宮藏了具幹屍,楚楚就又悚然起來。

屋子裏站了四五位伺候的宮女,秋桐站在門邊,狀似無意地頻頻瞥向這邊。

作為在沈煜微時便投靠的老人,秋桐知道沈煜許多秘密,甚至有許多秘密都是她親手操辦的。

比如說壽康宮的這具幹屍。

沈煜十三歲時,秋桐便開始暗中幫助他了,她自問是沈煜在這世上最親的人,雖然從不曾親口表達過,但她覺著,沈煜也定然對她有非同一般的感情。

所以,她絕不能看著沈煜犯錯,立那麽個東西為後。

即使外界傳聞,皇帝對這位舒嬪如何特別,如何極近寵愛縱容,她也知道,沈煜的底線不容踏破。

至少在這件事上,是絕對不允許的。

他已經說過不準舒嬪進壽康宮,舒嬪無視她的警告,還看見了那具幹屍。

秋桐看著沈煜高大的背影,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揚。

舒月楚果然是上不得臺面的蠢貨,無知得可笑。

她的帝王從一個韃靼混血,一步步走到今天,怎麽會沈溺於那種貨色,從而忘記本性?

就算有一天,沈煜真的青睞於某個女子,也不會是她。

秋桐的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沖動和迷茫感,她腦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,那人穿著皇後的禮服,氣質清冷又溫婉。

她眼中閃過一絲偏執的神采,擁有那樣氣質的人,才配當沈煜的皇後。

至於舒嬪?

她等著看這個恃寵而驕的女人如何被沈煜弄死。

沈煜背對著秋桐,她看不清他的神情,但那舒嬪一醒來就嚇得縮到了床角,想來他一定是生氣了。

此時,那高大的背影一動,秋桐看見他向舒嬪探出了手。

是了,他一定是要掐死她!

秋桐的嘴角壓都壓不下去,眼中閃出興奮癲狂的光芒。

然而下一秒,那帝王卻只是摸了摸舒嬪的臉頰。

“是孤不好,嚇到你了。”他道。

秋桐:“??!”

沈煜攬過楚楚的腰,將她抱進懷裏,一邊摩挲著她的臉頰一邊低聲安慰著,直到楚楚在他脖間蹭了蹭,道了句“我沒事”,他繃緊的肌肉才放松下來。

“來人。”

兩個青龍衛聞聲步入,沈煜用完全不同於剛剛安慰楚楚的溫柔語氣道:“那戲班一幹人等,星粹宮宮人,後宮掌事女官全部抓起來嚴刑拷打,勢必要查出背後主使。”

青龍衛應聲,瞬時間靈石翠山,秋桐及門口幾個女官全部被押,看著貼身宮女驚恐的樣子,楚楚不忍,出身求情,沈煜安慰地撫撫她的背道:“放心把,孤知道分寸。”

轉眼間一屋子人都要被押走,秋桐卻忽然猛地地掙紮起來,她歇斯底裏地大叫著,撕咬著青龍衛,狀若瘋狂地質問沈煜:“陛下就那麽縱容那個狐媚子?!”

“您明明都說過了,不允許接近壽康宮,她還半夜闖了進去,甚至還冒犯了太後娘娘的遺體!”

這話不啻於一聲驚雷,楚楚震驚地看向沈煜。

那具幹屍,竟是他母親?

沈煜緩緩扭頭,看向秋桐,眼神的溫柔在視線離開楚楚時驟然變作滲人的威壓。

“如此看來,也不必追查幕後主使了。”

沈煜看了眼青龍衛,那青龍衛一巴掌扇了過去,秋桐的牙被打沒了半面,混著血水吐了出去。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沈煜,口齒不清地哀嚎道:“陛下,您怎可如此對奴婢,您忘了太後娘娘想下毒殺您的時候,是誰提醒您小心的嗎?”

昔日那纖瘦蒼白的少年浮現在淚眼模糊間。

秋桐記得小時候的沈煜總是低著頭,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臉。

他無疑俊美,但他五官深邃,有著明顯與中原人迥異的相貌特征,又長著一雙被人視為不詳的紫眼睛,所以他在大胤,一直是不受待見的。

公主回朝後,無人記得這位公主當初是哭著上花轎。

她用自己換了北境兩年的和平,所有人卻只是津津樂道地談論她在韃靼伺候過幾個男人。

“聽說在韃靼王族並沒有紫眸血統,是一個叫什麽烏葉的部族才出生紫眼睛的孩子。”

“誒呦,那公主怎麽?”

“我家有親戚在北境當兵,他屋裏人去歲回來探親,說韃靼人父死子承,兄死弟及,公主在那先後嫁過三個丈夫,而且韃靼王根本不把她當回事,部下打了勝仗,他就把公主賞給下頭人作踐玩樂。”

“啊?真的假的?”

“當然是真的,你看她帶回來那個小災星,不就是和韃靼王一個部下生的嗎?”

“哎呦,那不是跟妓子差不多了嗎!”

“誰說不是呢,要我是她,我肯定一根腰帶懸房梁上去了,怎麽還有臉回來。”

“就是,要我說,那雜種就不該留下來,韃靼那邊都沒有落胎藥嗎?”

這樣的閑言碎語從宮內到宮外,總能聽見人說,久而久之,就連當時的皇帝,都覺著沒有顏面。

秋桐當時入宮已十載,同齡人早已升職的升職,出宮的出宮,她在宮外無親戚,又因性格嚴謹認死理人緣極差,被上級宮女分配到了公主殿中伺候,又被公主分給了沈煜。

在當時,沒有比這還差的差事了。

雖得賜皇姓為沈,可同皇子皇孫一同入國子監聽學,但人人都知道沈煜是個雜種還是個是災星,都唯恐避之不及。

宮中甚至有傳聞,那雙紫眼睛,誰和他對視,誰就要倒大黴,輕則感染風寒,重則有血光之災。

秋桐性格古板至極,向來不信那些,她只知道做好自己的分內事。

她伺候沈煜起居,為他洗衣做飯,漸漸對這個沈默的孩子起了同情之心。

他和她一樣受排擠,秋桐想,他們都是不受這個世界歡迎的人

因為發現她不怕他的眼睛,沈煜有時在秋桐面前會擡起頭,偶爾也會直視她。

秋桐到現在都記得第一次望進那濃紫色的感覺。

世上怎麽會有那麽漂亮的顏色,那麽完美的面龐?

時不時地,她望著他的臉,會不由自主地想,如果這個少年是自己的兒子,弟弟,或者是......

該有多好。

秋桐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對沈煜是什麽樣的感情,她只知道,日覆一日,那個少年逐漸成為了她的一切。

所以當發現公主想毒死沈煜的時候,她心神震蕩,當即飛奔回偏院,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沈煜。

那個少年坐在窗下,翻看兵書的手指一頓,半響,對她說,我知道了。

之後沒多久,公主便病了,沈煜衣不解帶地侍候左右,於護國寺徹夜長跪為母親祈福,皇帝雖厭惡於他,但也不得不稱讚其孝心。從此,他雖依舊被排斥,但待遇逐漸好了起來。

再後來,她看著他在隱忍蟄伏,險象環生,歷盡千辛萬苦,奇跡般地登上皇位。

沈煜登基那一天,她作為第一掌事女官走在鑾駕一側,心中的感慨洶湧如濤,要極力的忍著,才能不讓熱淚湧出眼眶。

沈煜登基後,封公主為太後。

沒多久,太後便死了。沈煜於壽康宮枯坐一晚,第二天傳召太醫入殿命其想辦法將太後屍身保存下來,整個過程,由秋桐監察。

秋桐不知道沈煜為什麽要把太後的身體一直留在壽康宮,但她知道,太後是沈煜的禁忌,所以她格外上心地完成沈煜交待的任務,封禁壽康宮。

朝局穩固後,後宮的妃子一個接一個地擡進來,秋桐沒有一個看得過眼的。

他們都配不上沈煜,她想。

只有一個人例外。

那位姑娘是國子監祭酒家的小女兒,不像蔣玉珠般囂張跋扈,也不像舒月楚那般放蕩魅上,她和她一樣不茍言笑,一身清正之氣,如同姹紫嫣紅中的一根修竹,洗滌人的心靈。

可惜沈煜不喜歡她,只是封了一個昭儀,從未召見。

不過沒關系,秋桐心想,她知道沈煜不喜歡她們中的任何一個。

沈煜從未臨幸過後宮嬪妃。

直到那個舒月楚攔下禦輦,為沈煜獻粥開始,一切就變了。

那個賤人三番五次禦前不恭,而皇帝,竟然一次次地退讓縱容。

而且,她還聽說,這次北征回程,沈煜差點因為那賤人死掉。

皇帝不僅不追究,還要立她為後。

而現在,她看著長大的皇帝,更是因為那賤人,要殺她。

“憑什麽?!”秋桐歇斯底裏地大叫道,嘴中的血沫子四濺。

“那個賤人為您做了多少?奴婢又為您做了多少?!”秋桐哭道:“那些日子,分明是我們相依為命的啊!”

沈煜淡漠地看了她一眼,只是道:“孤早就安排讓你出宮養老,你為何不去?”

秋桐一怔,道:“奴婢身體還硬朗,不想養老。”

沈煜看著她,沒說話。

那雙紫色的眼睛毫無情緒的起伏,只有看透一切的寒冷澈然。

秋桐渾身一涼,一種比被扒光衣服的羞恥感爬滿全身。

他知道!

他知道她為什麽不願出宮,他知道她那些連自己都羞於啟齒的心思。

然後,這一巴掌,就是他的回答。

沈煜不再多言,青龍衛拖拽著秋桐向殿外走,秋桐面如死灰,忽然又轉身大叫道:“陛下,她不配當皇後!白昭儀,白昭儀德才兼備,應當母儀天下,陛下快去把白昭儀接回來!”

至少,至少那個和她相似的女子,應該登上後位。

楚楚一頭霧水。怎麽忽然提起白素練了?秋桐和白素練似乎沒有交集吧。

想到這,楚楚忽然“啊”了一聲。

這二人是有交集,不過是在沒發生的劇情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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